十六岁那年,杜拉斯戴着男帽,与她的中国情人在渡船上相遇。在非线性结构中,情人这一段构成了她的人生黑洞,自此以后她以此为支点循环往复地建设自我。
那么事实应该如此:1914年杜拉斯生于印度支那,十六年后,在堤岸城内南部的一间单身公寓,杜拉斯的自我意识在那张床上,在中国情人的怀抱中出生。情人对杜拉斯说,你是我的孩子,她自此出生,落地成人。在一生的时间进程中,个人无法抗拒地被黑洞吸入、挤压、推出,重复经历自我意识的出生过程。杜拉斯此后的人生皆为对彼时的注解,对彼时的追问,彼时的回响,彼时的余音。
《情人》问世的七年后,杜拉斯得知中国情人的死讯,据此创作《中国北方的情人》。“我从未想到中国人会死去,他的身体,肌肤,阳具,双手 都会死亡。”这是她人生中最后一部小说。自我在她笔下不断被建构和解构。我们无法断定最初和最后,哪个更接近真实。活到老年,杜拉斯曾在采访中断言人类只是彼此不相连的脉冲所形成的单纯光束。
纸面文学以外,FriedAir此次创造的沉浸式阅读或许唯一近似于此的体验。体验者在空间中被剥夺了“之前”和“之后”,能抓住的只有此刻。在声、光、物的无限重复与扩展中,一生的时间单位挤压在有限空间之内,杜拉斯的幼年,她的自我黑洞,与当下重影。
一瞬一生,她是80岁的少女,也是15岁的老人。此刻她在床上出生,也在床上死去。